1
「安格斯 賽繆爾雙雙宣佈出櫃」
「賽拉抱得美人歸 露露喜宴耍浪漫」
「潑女花當眾撒野 鬼吼鬼叫似中邪」
「西蒙爆出已有一女 三年前秘婚」
「騙子落網!得手四千萬靈豆」
「這次葉子報銷售量創新高!謝謝各位同仁們的努力!」班森掩飾不住臉上得意的光芒,即便坐在長桌另一頭的我也感受到那道光芒放射刺入我的眼中。在長桌兩旁,坐著各版面的編輯群;分別為八卦版、社會版、茶花會管理、廣告版。他們都沾染了班森的驕傲感,嘴角勾起成就的微笑。
「很快的我們要開始開播我們『葉視新聞』了!攝影棚在星夢島,請負責場勘的同仁後天要去整理場地。以後,愛芙的傢俱店一旦開賣虛擬螢幕投射器,」他手拿起一個小小的半圓形裝置,「家家戶戶只要有這個東西,隨時隨地只要放下投射器,」他將裝置放在地上,那東西一觸地就馬上開機並投射出一個青藍色的虛擬螢幕,「就可以投射出虛擬螢幕觀看節目。」在班森厚厚的眼鏡背後的眼閃爍著他腦中偉大的藍圖,嘴旁快要滴下他滿載渴望的唾液。其他的同事們手不停地在手帳上抄寫著聯絡事項與筆記,深怕趕不上主編的熱血步調。
既然要成立「葉視新聞」,勢必在不久的將來會上演一場主播的寶位暗中爭奪戰......。我偷偷嘆了一口氣,只怕掃了班森的興致。抬頭望向長桌兩旁,那些眼中也閃閃發光的人心裡大概就是覬覦著主播的寶座吧!
「今天就到此結束,下個月同一時間編輯群會議,也請明天負責面試新記者的同仁提前準備。」語畢,大家便開始收拾桌上的羽毛筆與葉紙筆記本。
無趣。
庸俗的消息、膚淺的報導、片段且瑣碎的新聞,無疑是想讓全拉貝爾失去思考和判斷能力,全體一起被白癡化的危機。民心是如此容易操控,身為媒體仙的使命不是更應該為全花仙把關和過濾這些消息嗎?而我們卻不斷播報這些毫無營養的內容,荼毒拉貝爾上萬位單純的小花仙,拉低大家的智商。我愈想愈感到憤慨,愈想愈感到悲哀。
「雲天!你待會有什麼計畫?」坐我旁邊的副編-伊湄戳了戳正出神的我,打斷了我的思緒。伊湄向來喜歡黏著男花仙,除了交際上的個人癖好,更是她獲得情報的主要手段。有時,這樣的人令我感到反感,卻不得不尊重她,畢竟靠著這樣的行徑她為自己爭取到了副編的職位。
「啊...我想要提早回家休息,前幾日為了趕稿都沒睡好。」我推了推綠松木眼鏡,勉強擠出一絲笑意給伊湄,她上揚的嘴角頓時抽了一下,眼神露出失望與不滿。「好吧!那就以後再約吧!」伊湄依然是笑著,但我明白她心裡正咒怨著被拒絕邀約。她向來都是成功得到她所想要的,一旦被拒絕,從她的眼中就可以看到滿滿的負面情緒和背後竄出來的殺氣。我目送她飛離葉子報館往仙藤樹灣的方向去,直到我看不到她的長捲紅髮為止。
想早些回家是其中一個理由,但更主要的原因是,我實在是受夠了這種報導內容。原本以為入了編輯群可以在葉子報上拋出更多關於拉貝爾大陸值得關注的議題,舉凡花寶的棄養問題、國家新政策上路、修法聽證會,讓花仙一起討論、解決問題,力圖挽回避免總體白癡化的危機。不料每次提及相關議題都被八卦版和社會版以聲勢壓過。主編班森除了莫可奈何,也並沒有特別動作讓我的篇幅增加。迫於生計,只好什麼版都幫忙寫,卻違背了自己的初衷。
「唉!」長嘆一聲,何時才是我發展我的志向的時候呢?這時,我才發現報館已經各自鳥獸散。我隨手將紙筆塞入背包中,將燈罩裡負責照明的螢火蟲請出去。門關上後,便朝家園的方向飛去。
2
現在半夜一點。
我失眠了。
時鐘滴滴答答的響,外頭是寂靜的。我在床上翻來翻去,還是無法入眠,最後只能盯著天花板發呆。「這樣在床上翻來翻去睡不著也不是辦法,」我心想,便坐起身,開始更衣,「出門散散步好了。」
隻身飛在夜色中,俯瞰底下的建築與植物,空無一花仙。
拉貝爾大陸除了假日與大型活動以外,平日晚上會實施宵禁,保護花仙不受魔法生物的傷害,避免發生意外。尚未發現的生物品種太多,或許連斯爾克老頭的腦袋都無法辨識。縱然假日與特定日子會解除宵禁,到處會有處理緊急狀況的花仙待命。然而,依然有天不怕地不怕的花仙在街上四處遊蕩。大部分的花仙都會乖乖地待在屋子中,儼然是一種作息,成為了每個小花仙的生理時鐘。
我朝向月靈之森的官方入口-迷光村去。
拉貝爾地圖上並沒有標示月靈之森在哪裡。
嚴格來說,森林覆蓋了整片大陸,但只有部分地區生物特別多樣且豐富,而生物多的區域又以波月湖畔、蘑菇叢林、仙靈小徑、幽火山谷、冰霜雪原、星辰礦脈最為豐富,統稱為「月靈之森」。自從月靈之森被發現擁有大量稀有生物以及資源,花仙們便蜂擁入林採集動植物與礦產。後來,政府在月靈之森的入口設立「迷光村」,為月靈材料的加工製衣與交易、材料處理、集散場所。
從迷光村踏入月靈之森,一望無垠的林海,鬱鬱蔥蔥、月光透過互相交錯的樹灑下滿滿的月色。各種奇珍異草相繼出現,停滿仙塵蟲的樹就像是螢光柳樹一樣發出藍色溫和的光芒,隨風搖曳,照亮了整條小路。夜晚的仙靈小徑,生物趁著花仙稀少的時候出來覓食與活動。我放慢腳步,看見綠芽寶寶正躲在灌木叢裡盯著我看,更能清楚看到夢影鳥飛過頭頂。一隻不怕生的蝶影飛到我身邊,經過的小水塘有幾條水紋魚在水中悠遊。
這裡很熱鬧。
我鮮少來月靈之森,一方面是因為報館工作忙碌,無暇狩獵。再者,我並不特別愛好狩獵活動,況且各項材料在交易所皆可透過羽塵購買。但是,每當想要出門散散心時,我都會來到這裡。對於一個浪漫主義的我,月靈之森是個提供文章靈感的好地方,也是一個放鬆緊繃的情緒的去處。
我正看著已經熟悉我的存在的綠芽寶寶在我腳邊互相追逐嬉戲,幻彩精靈龍拿牠們常抱的龍珠當作球,用尾巴互相傳來傳去;一切是很和諧且平靜的。
忽然,不遠之處冒出一個花仙。
手中拿著槍。
3
我趕緊趴下,不敢出聲。躲在灌木叢裡我心想,「這時間怎麼會有手上拿著槍在月靈之森遊蕩的花仙?」
好奇心驅使之下,我匍匐前進,往前方的草叢裡鑽,試圖想一探究竟。
「你東西帶來了?」手持槍枝的花仙說道。他聲音低沉且渾厚,戴著一副黑色半邊微笑面具,對著一名蒙面花仙說話。那面罩上繡著蒙面花仙點了點頭,眼神卻貫注在槍上。
「這是最新的月靈獵槍,YS525。射程遠、範圍廣、後座力低、上膛容易,連發又比上一代進步,加裝了最新的自動掃描稀有生物定位系統,精準掃瞄出指定生物。」「當然,還有我自己的一點零件改裝。」
「的確是好東西。不過我還是用我的散彈槍就好。順手。」
「廢話少說,今天的目標是夢影鳥。」
夢影鳥?就是那種會瞬間移動的銀白色鳥類嗎?
蒙面的花仙從衣服口袋中掏出一個不知品種的木塊。他將那塊木擺在地上點燃,煙衝上了小空地的夜空;在那瞬間,大批的夢影鳥開始聚集,環繞著那縷白煙打轉。兩位花仙匍匐在地上扣緊槍枝,開始掃射被煙迷住的夢影鳥。我看見其中一位花仙的手臂上隱約有長刀與斧頭的刺青。夢影鳥閃避不及,似乎因為那詭異的煙而無法瞬間移動逃脫,只能像是活靶一樣眼睜睜看著同類不斷的一隻隻中彈落地昏迷不醒。此景象卻沒有阻止其他夢影鳥像飛蛾撲火一樣的衝向煙裡。
他們停火,從容的將滿地的鳥兒一隻隻撿起來放到一個大袋子裡。蒙面的花仙輕輕按了耳機,「報告,一百隻夢影鳥到手。」
如此輕鬆就得手一百隻夢影鳥...我不禁無聲的驚嘆,煙霧旁依然還有幾隻被迷惑的鳥飛來飛去。
他們啐了一口水在尚有零星火花的灰燼上,隨手翻了翻土埋了。鳥兒像是大夢初醒,回復了意識,瞬間逃得無影無蹤。
「去看看陷阱裡有什麼吧。」蒙面的花仙邊綁緊裝滿鳥的袋子,往背後一甩,一起朝向幽火山谷的方向飛去。
一隻黃豆丁出現在他們面前。
「便宜貨。」戴面具的花仙語氣中帶著輕蔑與不屑。說完,他一手抓住那隻黃豆丁,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扭斷黃豆丁頭上的問號,從中取出黃靈晶放入他隨身的袋中;隨即,將扭斷已取出靈晶的部位跟黃豆丁丟棄在路邊。被奪去靈晶的豆丁在地上掙扎一下,接著就停止抽搐了。
4
我無暇、也無能埋葬那隻死去的黃豆丁。悄悄尾隨在他們後面,欲窺探陷阱是什麼樣子。
幽火山谷因火山灰致使周圍的土地相當肥沃,更多珍稀藥草在此生長,遑論稀有的生物。但是也因為炎熱的地理環境,水源對於生物來說分外重要。兩位花仙的陷阱,正選在火山谷最大的水坑,水中設下幾公分的一層電網。一旦生物欲飲水,在夜晚視力不佳的情況之下誤觸電網,就會被電暈、漂浮在水上。
水面漂浮著幾十隻的綠磷火兔,幾百隻的火源靈,和無法計數的粉色與藍色豆丁。牠們覆蓋了整個水坑,只能任由兩位花仙將電網收一收,全部一網打盡。
「火兔,不錯。」戴黑面具的花仙讚賞,
「豆丁怎麼辦?」蒙面花仙挑眉問道。
「別管太多,時間沒剩多少,全包了;其他同仁還在等會合。」
兩花仙合力抬走裝載生物的電網,不久消失在月色中。
我趕緊離開月靈之森回家去,唯恐他們發現我的蹤跡。他們是誰?為什麼要這麼做?那些生物會去哪裡?目擊全程的我,心中浮出無限的疑問。翅膀因為恐慌不斷顫抖,使我飛行高度忽高忽低,踉踉蹌蹌地回到家。跪在屋裡,我想要讓狂跳的心緩和下來。抬頭一望,時鐘上指出凌晨三點四十五分,距離宵禁結束還有兩小時十五分。一旦宵禁結束,又是一個一天全新的開始。
我很累,倒頭栽上我的床。千頭萬緒在腦海中密密麻麻,彷彿要淹沒我的靈魂一樣,開始慢慢吞噬我的意識。睡意開始浮現,我的眼皮逐漸沉重。
一個想法閃過我的念頭,頓時使我不寒而慄、意識清醒。
盜獵者。
5
我掛著眼下兩道黑眼圈往報館飛去。
「早,雲天。」聲音從我背後傳來,是我的報館唯一同道-煙月,正向我高興地打招呼。煙月在廣告版做事,常常跟商人打交道。他向來不過問其他版面的紛擾與衝突,總是默默的在一旁拿起電話與紙筆跟廠商聯絡刊登廣告的事情。我們都不屑捲入編輯群的內部鬥爭與心機遊戲,也因為如此我們成為了摯友。
「怎麼?你看起來一副整晚都沒睡的樣子。」他戲謔道,「是不是...做了什麼事?」
「你如果真的遇到了,我保證你跟我一樣絕對睡不好。」我飛往仙藤樹梢,一五一十地告訴煙月凌晨的經歷。
他聽完之後,面露凝色的看著我,「真的嗎?那真是太可怕了。」「對啊。我還在想我要去哪裡追蹤那些生物的去向。」我降落在報館門口,拿出鑰匙開門。
「你真要淌這個渾水嗎?」煙月忽然問。
「怎麼?」我回頭看著欲言又止的煙月,「依我們的熟識程度,你還不了解我的個性嗎?」
「好吧!朋友一場。」煙月跟著我進入報館。一如往常,我們是最早到場的。「我最近在關注幫派活動,認識了幾個大哥;這幾天黑市好像有動靜,我想可能跟你看到的有關係。」他整理著報稿,「你說那個刺青有什麼圖案?」
「長刀和斧頭交錯,」我答道,想起了其中一隻花仙手臂上的圖騰。
「準沒錯,是幫派活動。」煙月肯定的眼神告訴我這件事不單純、甚至到危險的程度。
「我需要多一點關於你知道的幫派消息。」我拉出椅子,拿出紙筆,等著煙月開口。
「你真的要這麼幹?」他帶著一點擔憂,「別做蠢事啊。」
「對。」
「誰叫我認識一個執著狂!」他也拉出一張椅子,開始透露一切他所知道的消息。
6
拉貝爾的黑幫從朋友聚會開始,而自從官方默許(沒有取締)地下幫派的存在,便開始猖狂起來。各幫派都有自己的風格,時有耳聞的心央盟是人數最多的幫派,而最有名氣的莫過於刀斧幫。其他幫派也在拉貝爾各處蠢蠢欲動,比如:楠梓會、日生會、化草堂、Alpha黨,此類中型團甚多,而小幫派更是林立。
他們基本收入來自成員的貢獻,其餘收入來自走私、成立賭場、非法交易與人口操控。有時,甚至會選定日子聯合多派下戰帖打派戰,一雪之前所結下的仇恨與恥辱。
從雅加與小丑之亂後,薄暮山谷成為黑幫聚集場所。山谷分三大部分:魁儡森林、幽靈湖、鬼魅洞穴。森林綿延幾公頃,樹木森森,連月光、星光都無法穿透的陰暗。地上長滿修羅遺留下來的孢子劇毒花朵,成為了最完美的天然防護網,使得這裡是許多幫派本營所在;幽靈湖是美麗湖東與湖西雙湖加在一起的規模,是派戰進行的主要場所。最為重要的是鬼魅洞穴,曾經是小丑最喜愛的地點,後來經由幫派聯合改造,將潮濕的洞穴進行完整的排水系統,待乾淨乾爽後加裝螢火蟲照明,成為黑市坐落的地方。
我站在鬼魅洞穴前,臉上戴著冥藍若水面具。環視四周,到處可見蒙面的花仙進進出出,與商家討價還價、鑑定商品。林林總總的商品成列在牆壁上、透明櫃子裡。有些是大陸外進口的商品,有些是早已絕版的物品;更多武器、毒藥、非法材料。攤販擺滿了整個洞穴兩邊,連洞穴上方也掛滿了物品,供消費者飛上去購買。黑市的熱鬧,堪比拉貝爾大陸過年的年貨大街。
「大哥,這個翅膀怎麼賣?」身旁有一位戴著白骨面具的花仙正端倪著掛在牆壁上的一雙大黑翅膀,上頭的標籤寫著「死神翅膀」,在光的照耀下發出詭異的紫光。
「用國外的惡之花提煉出精華,塗抹在這翅膀上,一旦走過的地方草木不生,派戰時翅膀不僅可以加速飛行,還可以利用翅膀上的利刃攻擊。被攻擊到的對手絕對中毒痙攣而亡。小弟,算你便宜點,一萬靈豆。」
一萬靈豆...一雙可以殺戮的翅膀...我邊往下一攤逛,邊驚嘆著黑市的天價與奇怪的物品。翅膀、衣裝、奇異的花種,連花寶也有販售。「最新的戰鬥型花寶,戰鬥的時候釋放出技能,讓你在派戰上無往不利!」相對於拉貝爾的正常花寶,有著純潔的眼神,單純的心靈,這些作戰型花寶眼中都有暴戾之氣,隨時做好殺戮敵人、效忠主子與戰死的準備。
「新進的夢影鳥!」
我抬頭,尋找聲音的來源,才發現我已經走到黑市的「月靈販售區」。
7
「新抓到的夢影鳥!」戴著葉子面具的老闆撕開喉嚨大喊著。
一隻隻夢影鳥被關在極為狹窄的籠子裡。我走近仔細一瞧,才發現籠子都是特殊材料製成,致使會瞬間移動的夢影鳥無法脫身。「月靈生物不是可以繁殖嗎?」我故作鎮定地詢問老闆,抑制內心的震撼。
「繁殖?你想養來當寵物嗎?」老闆訕笑道,「繁殖還要使用大量的羽塵。」
「羽塵這種東西,」他彎下腰,伸手拿起了一把槍,「是打月靈生物的子彈原料。小哥,你沒狩獵過?」
「都是市面上買材料...」我支支吾吾的說,「這羽塵怎麼放到槍裡?」
「看好了,小哥。」老闆從背後的箱子中拿出一包羽塵,倒入裝在槍上的漏斗裡。「每扣板機,這羽塵就自動化為子彈。改變變換鈕的設定,」他指向板機附近的一個小小的旋轉鈕,「就可以更改單發連發。現在槍枝都不錯,都有消音器,可以做到完全沒有聲音。我手上這支只是基本款呢!」
基本款...就已經這麼完整的構造了。更何況是我前幾日看到的盜獵槍枝?
「為什麼不用魔法?」我好奇問道。
「小哥,你真的是新來的。月靈生物無法用魔法捕捉的!」老闆哈哈大笑,拿起一塊布仔細擦拭著槍口。
我看了別的商品,這攤似乎都是飛禽類,舉凡夢影鳥、火鳳月靈、雪球小獸、月光靈。對面的攤是販售走禽類,例如冰雪麋鹿、綠磷火兔、冰靈、藍晶兔。隔壁攤販販售蟲類,連一整窩迷糊蜂窩也有出售。斜對面還有小型怪物、珍草類、水生類。
最吸睛的是人形類與龍族,可見脖子上被鐵鍊拴住的星鑽魅影跪等出售;威武的大地之靈威風盡失,只剩下滿臉哀怨;綠芽寶寶眼中泛著淚光,嘴早已被膠布貼住;幻彩晶靈龍與冰霜龍的翅膀被緊緊捆住,無法飛行。
賣飛禽類的老闆正在接客,我親眼看到他將秋葉靈的翅膀折下來,用盒子快速包起來給客人,一手交羽塵一手交貨;一位客人用鏈子拉走藍晶兔,沒有流露出任何一點尊重生命的眼神。
我還在努力克制自己的顫抖,「黑市有管理員嗎?我想要問問一些進口貨的來源。」
「有的,就在洞穴盡頭。」老闆指向市場的尾端,
「小丑負責貨物的流向。」
8
「哎呀,這不是一天到晚都在幫班森打雜找八卦的雲天嗎?」
洞穴末端是小丑的住處,也是她辦公的地方。屋子裡燈光昏暗,充斥濃濃菸味,桌上的青色花瓶插上三枝血紅色月季花。
小丑雙手架在黑色沙發上,右手指甲染成血紅色,左手指甲染成黑色。嘴裡含著長菸斗正吸吐著玫瑰紫色的煙,就像是她的髮色一樣。小丑身穿印滿月季花花紋的寶石藍色長絲絨旗袍,胸前開襟展現她那道深深的溝,露背和無袖的設計將凹凸有致的身材一覽無疑,岔邊炫耀著她修長幾乎完美的腿型,可以說是完美的展現她自己。她沒戴那可笑的帽子,直髮髮尾大捲垂在她的背後。臉上並沒有化上小丑妝,只有擦上暗紅色的口紅。她隨興用腳尖勾著她欲脫下的性感黑色高跟鞋,高跟鞋懸在空中晃呀晃的,我的心感覺也被懸吊一樣。
出乎意料的,這樣的小丑意外的美麗。
我目不轉睛的看著她旗袍兩旁開岔而可見的大腿,上面刺著煙月告訴我的各幫派符號。或許,是因為是黑市管理者,所以刺上各幫派的符號,以示交好嗎?
「杵在那邊做什麼,坐啊。」小丑的聲音慵懶中帶著危險,但我像是被迷了魂一樣癱坐在她對面的長沙發。「難得有像你這樣的小白兔出現。」她邊說邊拿起桌上的茶壺,倒了一杯紅茶遞給我。
「什麼意思?」我接過她的茶,看著茶葉渣在熱水中集結在一起。「就是沒有黑幫身分的純潔拉貝爾子民啊!」她笑道,輕啜了一口茶。
小白兔...有種即將任人被宰割的感覺。
我喝了一口紅茶,覺得心暖暖的,接著繼續想問題。
「你怎麼會來做黑市管理員...?」我意識有點模糊,「搞叛亂太累人了,做交易還比較輕鬆。」小丑吸了一口菸,緩緩吐出圓形的紫煙。「可以認識各派的人,睡每一張床,多好啊!」她嘴角勾起一種玩世不恭的笑,使我有點出神地看著她。
我忽然有點喜歡剛剛那個笑。
「想知道什麼?我都告訴你,」她起身,緩緩靠近我,讓我喘的無法呼吸,「但你也要付給我一點甜頭......。」
她離我太近了,整個視線只能看見她的異色瞳。餘光中我看到那三朵月季花,又看到她衣裳的印花,想起它們的花語。
薄暮山谷的永夜下雨了,劃破了一切的紛亂,將所有的衝突完全征服,讓人有一種敬畏感,使人不得不低頭,在大自然前覺得自己是如此的渺小、如滄海一粟,十分脆弱。一切被莊嚴偉大的事物佔滿,被宇宙的豪放所驚懾、所迷住。無法阻止流星墜入銀河,無法阻止是否驚擾了其他星斗,更無法阻止巨星突破萬重黑暗留下一些乳白的光。
無法擺脫被支配。
9
從小丑那得到的消息,我才發現整件事-走私、黑幫活動、甚至連結了拉貝爾大陸以外的幫派活動,一切密不可分。走私的材料會販售到拉貝爾境外,逃出邊境局的檢查。我感到更無力了;連昨日,小丑使用的靠枕,裡頭塞的居然是昂貴的光羽......。
想到她我不禁全身打了哆嗦,不願多想。
離開了黑市之後,我將所見所聞寫成一篇計畫,想要拿給班森看看。一如往常,我和煙月先到報館。「加油啦!」他拍了拍我的肩,我點了點頭,又在仔細閱讀著我的文章。
等到班森來了之後,我對他說:「主編,這是我最近正在追蹤的事情,希望可以公開給拉貝爾大陸的所有花仙。」
當下,班森只是點了點頭,並沒有多看一眼。
那日依然是個普通的日子,新進的葉子記者由伊湄員工訓練。班森忙著審文,煙月完成了廣告的排版。堆積如山的工作沒有阻擋我心心念念著我的文章。
幾天後,「雲天,你來一下。」他從報館拿來採訪來賓的小房間裡探出頭向我招手。
「我看了你的文啊...」班森搔了搔頭,「這篇不能出版。」
我愣了愣,「為什麼?」
班森啜了一口他手邊的咖啡,「老實告訴你吧,政府默許這種事情發生的。你所認識的人都是既得利益者,」他臉上有一抹邪惡的笑容,「你覺得報館的贊助是從哪裡來?拉贊助,賣出的每一份葉子報,都不夠我們的筆墨開銷。」
「現在的小花仙,如果沒有葉子報後面的問卷調查領取獎勵,誰要填?包子青蛙微薄的贊助,你覺得能支撐茶花會的問答獎勵支出嗎?」他手指交扣,手肘置在桌上,眼神越過眼鏡框盯著我。「人家有恩於我們,我們怎能、怎敢跟別人鬧得不愉快呢?」
「你就當眼睛業障太重,一切都是假的。」
我不敢相信我所聽到的事實。
這代表...勢力早已滲入媒體裡了。我感到震驚與迷茫,情緒擾亂我的視線,眼前只能看見班森邪惡的淺笑。
他從抽屜裡拿出一袋靈豆,「如果你願意銷毀這篇文章,你可以拿這袋靈豆。如果你不願意,那麼就帶著你的文章離開,」他又啜了一口咖啡,慢條斯理地放置回桌上,
「葉子報館不需要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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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貝爾大陸主要由四國組成,分別是三仙女的愛心、美麗、智慧國,以及掌管沙漠和邊境的勇氣國。為了行政方便,四位領導組成了「花仙聯合政府」與議會,負責治理全陸塊。勇氣國主宰軍事、秩序,愛心國主宰教育、社會福利、衛生,美麗國主宰文化、建築,而智慧國除了主管財政與內政,更涉及各部會;魔法部則由各國以及古靈仙組成。議會由花仙推派代表監督政府行政,同時附設花仙國際法庭,專審境內大小法律案件,斯爾克為法院院長。
我站在政府大門前,旁邊是議會與法院。政府坐落在國家花園附近,大門前可以看見普普拉花神雕像和圍繞其的大池塘,象徵著政府對人民的效忠與效法花神以慈悲為懷、以天下蒼生為念。
許多穿戴整齊的花仙來來往往。有的推著滿載文件的推車往各處室跑,有個端著茶水,有的按著耳機正忙著講話。站在行政大廳裡,我很猶豫,我不知道應該往哪個方向去。經過反覆思量之後,我往財政部的方向去。
櫃台的花仙親切的告訴我各方交易都是稅局統合管理,代表隸屬於財政,也就是智慧國管轄範圍。「太好了,」我心想,「露娜仙女底下做事情的人肯定可以幫助我。」
我想起班森也是智慧國的花仙。
算了,還是趕緊辦事吧。
我坐在辦公室外的等候區,等待稅局局長接見我。時間滴滴答答的過去,我反覆看著手上的資料,心裡不斷上演待會要如何向局長陳情。
門開了。
「局長,那麼下次再約了。」這熟悉的聲音是...?
「好的好的,」局長笑著送走了眼前的貴客。我看了看局長,又四目和那位客人相望許久。客人笑了笑,向我點了點頭,便離開。
我收拾東西起身就走。
「先生...」帶我到局長辦公室的花仙試圖挽回我,但我頭也不回地離開。
那客人的聲音是盜獵者的聲音。
一群無恥之徒,我心裡咒罵著,一群官商勾結的仙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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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說很複雜的。」煙月手拿鈴鐺果啤酒對我說。微醺的我看了他一眼,又繼續灌仙果啤酒。難怪小丑那麼大方地告訴我那麼多情報...因為根本不怕官方查緝啊!
我們兩人坐在煙月的家園草地上,「這新出的啤酒系列有鈴鐺果、仙果、提子、石榴口味...」煙月拿起一手綜合啤酒系列看著各種口味,正心想喝哪一種。
「你接下來要怎麼做?現在班森把你炒魷魚了,只能靠基本收入(賣花)掙錢。」
「總不能眼睜睜看著那些生物被走私買賣吧...」我避開了煙月的問題,又吞了一口酒。
「要歸咎,就要歸咎議會並沒有制定出相關保護法案。花仙們把狩獵的東西拿到交易所,處理人員還不是一樣照樣電宰處理材料,才能在市面上流通產品。黑市的人不過是用比較原始的方法處理罷了...不過我真的無法想要把秋葉靈翅膀折斷,陳列在桌子上賣葉靈的畫面。」煙月乾了手中的酒,愣愣地看著我。
「眼見為憑,你自己飛去薄暮山谷就知道了。」我拿起另一罐啤酒塞到他手上,同時也乾了我手中剩餘的仙果啤酒。
因為沒有法律保障那些生物的權益...我思索著,無奈過量酒精至少頭隱隱作痛;小丑的身影浮現在我眼前,心裡只有無盡的不甘心與哀怨。怎麼做才能抗拒他們的勢力?
「最近民意代表的提名要開始了,」煙月忽然說道,「如果你成為立法者呢?」
我想到了。「立法不急...」頭昏腦脹,我想我是醉了。
「我要連署成立月靈生態保護區。」
說完我倒頭就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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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仙的連署門檻不高,只要有一千人簽下自己的名字就可以送企畫書到議會裡。我花了一陣子收集簽名,到處拜訪家家戶戶,說明月靈生態應該保護的重要性。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花神庇佑我,連署過程意外的順利,縱使遇到反對的民眾卻沒有對連署造成太大的影響。
「議會必須要通過相關的森林保護法案,才能讓森林永續發展,維持生態平衡。政府必須要用公權力去保護這塊森林,將利於全拉貝爾的花仙。我建議可以劃出狩獵區、保護區,以及教育園區。同時,規範狩獵區的狩獵季節,將保護生態的觀念納入我們後代的教材內。」我在議會的陳情台上發表了此段話,贏得台下旁聽的花仙如雷的掌聲。
議會通過了法案,成立了月靈生態保護區。魔法部分別在六個區域各三分之一設下魔法結界,防止普通花仙擅入、只有研究人員可以進入;附近由勇氣國派「月靈守護者」駐紮,以防惡意破壞結界進去盜獵的嫌疑人。因為成立了保護區,政府不得不利用公權力保護著那片森林。
而我的新工作,就是月靈守護者的隊長。
成立月靈生態保護區似乎改變不大,黑市依然存在、派戰依然在打。班森的報館還是寫狗血新聞、稅局局長或許依舊從走私交易撈到油水,甚至有更多官員涉及這樣的賄賂。
對於有一些現狀,可能力有未逮。有些會放棄,認為自己無法解決。但我更相信,換一條路走;找出替代的方案,達到我心目中的目標與理念。或許未來的某一天,等到我擁有足夠的資源、證據,就能揭發那些不可告訴大眾的秘密吧!我是這樣期待著。
我時常去黑市找艾瑞絲,也就是小丑。
艾瑞絲對於我的新身分感到不以為然。「上有對策,下有良策。」她是邊這麼說邊在我胸口上畫圈,「應變不了你們的政策就不叫做黑市了。」
我坐在波月湖畔的保護區,月光映著水面。有一隻跨區的綠芽寶寶正香甜的睡在我懷裡;仙靈蟲隨著微風飛舞著,回首想起一切的過程,真是漫長又刺激。
夜深了,寂靜的森林開始可以聽見生物窸窸窣窣的聲音。月靈的生物會發出一種類似alpha波的聲音,十分微弱,迴盪在整片森林裡,像是在訴說關於這塊土地的故事,悲傷與快樂。
這就是森林的話,森之言葉。
「安格斯 賽繆爾雙雙宣佈出櫃」
「賽拉抱得美人歸 露露喜宴耍浪漫」
「潑女花當眾撒野 鬼吼鬼叫似中邪」
「西蒙爆出已有一女 三年前秘婚」
「騙子落網!得手四千萬靈豆」
「這次葉子報銷售量創新高!謝謝各位同仁們的努力!」班森掩飾不住臉上得意的光芒,即便坐在長桌另一頭的我也感受到那道光芒放射刺入我的眼中。在長桌兩旁,坐著各版面的編輯群;分別為八卦版、社會版、茶花會管理、廣告版。他們都沾染了班森的驕傲感,嘴角勾起成就的微笑。
「很快的我們要開始開播我們『葉視新聞』了!攝影棚在星夢島,請負責場勘的同仁後天要去整理場地。以後,愛芙的傢俱店一旦開賣虛擬螢幕投射器,」他手拿起一個小小的半圓形裝置,「家家戶戶只要有這個東西,隨時隨地只要放下投射器,」他將裝置放在地上,那東西一觸地就馬上開機並投射出一個青藍色的虛擬螢幕,「就可以投射出虛擬螢幕觀看節目。」在班森厚厚的眼鏡背後的眼閃爍著他腦中偉大的藍圖,嘴旁快要滴下他滿載渴望的唾液。其他的同事們手不停地在手帳上抄寫著聯絡事項與筆記,深怕趕不上主編的熱血步調。
既然要成立「葉視新聞」,勢必在不久的將來會上演一場主播的寶位暗中爭奪戰......。我偷偷嘆了一口氣,只怕掃了班森的興致。抬頭望向長桌兩旁,那些眼中也閃閃發光的人心裡大概就是覬覦著主播的寶座吧!
「今天就到此結束,下個月同一時間編輯群會議,也請明天負責面試新記者的同仁提前準備。」語畢,大家便開始收拾桌上的羽毛筆與葉紙筆記本。
無趣。
庸俗的消息、膚淺的報導、片段且瑣碎的新聞,無疑是想讓全拉貝爾失去思考和判斷能力,全體一起被白癡化的危機。民心是如此容易操控,身為媒體仙的使命不是更應該為全花仙把關和過濾這些消息嗎?而我們卻不斷播報這些毫無營養的內容,荼毒拉貝爾上萬位單純的小花仙,拉低大家的智商。我愈想愈感到憤慨,愈想愈感到悲哀。
「雲天!你待會有什麼計畫?」坐我旁邊的副編-伊湄戳了戳正出神的我,打斷了我的思緒。伊湄向來喜歡黏著男花仙,除了交際上的個人癖好,更是她獲得情報的主要手段。有時,這樣的人令我感到反感,卻不得不尊重她,畢竟靠著這樣的行徑她為自己爭取到了副編的職位。
「啊...我想要提早回家休息,前幾日為了趕稿都沒睡好。」我推了推綠松木眼鏡,勉強擠出一絲笑意給伊湄,她上揚的嘴角頓時抽了一下,眼神露出失望與不滿。「好吧!那就以後再約吧!」伊湄依然是笑著,但我明白她心裡正咒怨著被拒絕邀約。她向來都是成功得到她所想要的,一旦被拒絕,從她的眼中就可以看到滿滿的負面情緒和背後竄出來的殺氣。我目送她飛離葉子報館往仙藤樹灣的方向去,直到我看不到她的長捲紅髮為止。
想早些回家是其中一個理由,但更主要的原因是,我實在是受夠了這種報導內容。原本以為入了編輯群可以在葉子報上拋出更多關於拉貝爾大陸值得關注的議題,舉凡花寶的棄養問題、國家新政策上路、修法聽證會,讓花仙一起討論、解決問題,力圖挽回避免總體白癡化的危機。不料每次提及相關議題都被八卦版和社會版以聲勢壓過。主編班森除了莫可奈何,也並沒有特別動作讓我的篇幅增加。迫於生計,只好什麼版都幫忙寫,卻違背了自己的初衷。
「唉!」長嘆一聲,何時才是我發展我的志向的時候呢?這時,我才發現報館已經各自鳥獸散。我隨手將紙筆塞入背包中,將燈罩裡負責照明的螢火蟲請出去。門關上後,便朝家園的方向飛去。
2
現在半夜一點。
我失眠了。
時鐘滴滴答答的響,外頭是寂靜的。我在床上翻來翻去,還是無法入眠,最後只能盯著天花板發呆。「這樣在床上翻來翻去睡不著也不是辦法,」我心想,便坐起身,開始更衣,「出門散散步好了。」
隻身飛在夜色中,俯瞰底下的建築與植物,空無一花仙。
拉貝爾大陸除了假日與大型活動以外,平日晚上會實施宵禁,保護花仙不受魔法生物的傷害,避免發生意外。尚未發現的生物品種太多,或許連斯爾克老頭的腦袋都無法辨識。縱然假日與特定日子會解除宵禁,到處會有處理緊急狀況的花仙待命。然而,依然有天不怕地不怕的花仙在街上四處遊蕩。大部分的花仙都會乖乖地待在屋子中,儼然是一種作息,成為了每個小花仙的生理時鐘。
我朝向月靈之森的官方入口-迷光村去。
拉貝爾地圖上並沒有標示月靈之森在哪裡。
嚴格來說,森林覆蓋了整片大陸,但只有部分地區生物特別多樣且豐富,而生物多的區域又以波月湖畔、蘑菇叢林、仙靈小徑、幽火山谷、冰霜雪原、星辰礦脈最為豐富,統稱為「月靈之森」。自從月靈之森被發現擁有大量稀有生物以及資源,花仙們便蜂擁入林採集動植物與礦產。後來,政府在月靈之森的入口設立「迷光村」,為月靈材料的加工製衣與交易、材料處理、集散場所。
從迷光村踏入月靈之森,一望無垠的林海,鬱鬱蔥蔥、月光透過互相交錯的樹灑下滿滿的月色。各種奇珍異草相繼出現,停滿仙塵蟲的樹就像是螢光柳樹一樣發出藍色溫和的光芒,隨風搖曳,照亮了整條小路。夜晚的仙靈小徑,生物趁著花仙稀少的時候出來覓食與活動。我放慢腳步,看見綠芽寶寶正躲在灌木叢裡盯著我看,更能清楚看到夢影鳥飛過頭頂。一隻不怕生的蝶影飛到我身邊,經過的小水塘有幾條水紋魚在水中悠遊。
這裡很熱鬧。
我鮮少來月靈之森,一方面是因為報館工作忙碌,無暇狩獵。再者,我並不特別愛好狩獵活動,況且各項材料在交易所皆可透過羽塵購買。但是,每當想要出門散散心時,我都會來到這裡。對於一個浪漫主義的我,月靈之森是個提供文章靈感的好地方,也是一個放鬆緊繃的情緒的去處。
我正看著已經熟悉我的存在的綠芽寶寶在我腳邊互相追逐嬉戲,幻彩精靈龍拿牠們常抱的龍珠當作球,用尾巴互相傳來傳去;一切是很和諧且平靜的。
忽然,不遠之處冒出一個花仙。
手中拿著槍。
3
我趕緊趴下,不敢出聲。躲在灌木叢裡我心想,「這時間怎麼會有手上拿著槍在月靈之森遊蕩的花仙?」
好奇心驅使之下,我匍匐前進,往前方的草叢裡鑽,試圖想一探究竟。
「你東西帶來了?」手持槍枝的花仙說道。他聲音低沉且渾厚,戴著一副黑色半邊微笑面具,對著一名蒙面花仙說話。那面罩上繡著蒙面花仙點了點頭,眼神卻貫注在槍上。
「這是最新的月靈獵槍,YS525。射程遠、範圍廣、後座力低、上膛容易,連發又比上一代進步,加裝了最新的自動掃描稀有生物定位系統,精準掃瞄出指定生物。」「當然,還有我自己的一點零件改裝。」
「的確是好東西。不過我還是用我的散彈槍就好。順手。」
「廢話少說,今天的目標是夢影鳥。」
夢影鳥?就是那種會瞬間移動的銀白色鳥類嗎?
蒙面的花仙從衣服口袋中掏出一個不知品種的木塊。他將那塊木擺在地上點燃,煙衝上了小空地的夜空;在那瞬間,大批的夢影鳥開始聚集,環繞著那縷白煙打轉。兩位花仙匍匐在地上扣緊槍枝,開始掃射被煙迷住的夢影鳥。我看見其中一位花仙的手臂上隱約有長刀與斧頭的刺青。夢影鳥閃避不及,似乎因為那詭異的煙而無法瞬間移動逃脫,只能像是活靶一樣眼睜睜看著同類不斷的一隻隻中彈落地昏迷不醒。此景象卻沒有阻止其他夢影鳥像飛蛾撲火一樣的衝向煙裡。
他們停火,從容的將滿地的鳥兒一隻隻撿起來放到一個大袋子裡。蒙面的花仙輕輕按了耳機,「報告,一百隻夢影鳥到手。」
如此輕鬆就得手一百隻夢影鳥...我不禁無聲的驚嘆,煙霧旁依然還有幾隻被迷惑的鳥飛來飛去。
他們啐了一口水在尚有零星火花的灰燼上,隨手翻了翻土埋了。鳥兒像是大夢初醒,回復了意識,瞬間逃得無影無蹤。
「去看看陷阱裡有什麼吧。」蒙面的花仙邊綁緊裝滿鳥的袋子,往背後一甩,一起朝向幽火山谷的方向飛去。
一隻黃豆丁出現在他們面前。
「便宜貨。」戴面具的花仙語氣中帶著輕蔑與不屑。說完,他一手抓住那隻黃豆丁,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扭斷黃豆丁頭上的問號,從中取出黃靈晶放入他隨身的袋中;隨即,將扭斷已取出靈晶的部位跟黃豆丁丟棄在路邊。被奪去靈晶的豆丁在地上掙扎一下,接著就停止抽搐了。
4
我無暇、也無能埋葬那隻死去的黃豆丁。悄悄尾隨在他們後面,欲窺探陷阱是什麼樣子。
幽火山谷因火山灰致使周圍的土地相當肥沃,更多珍稀藥草在此生長,遑論稀有的生物。但是也因為炎熱的地理環境,水源對於生物來說分外重要。兩位花仙的陷阱,正選在火山谷最大的水坑,水中設下幾公分的一層電網。一旦生物欲飲水,在夜晚視力不佳的情況之下誤觸電網,就會被電暈、漂浮在水上。
水面漂浮著幾十隻的綠磷火兔,幾百隻的火源靈,和無法計數的粉色與藍色豆丁。牠們覆蓋了整個水坑,只能任由兩位花仙將電網收一收,全部一網打盡。
「火兔,不錯。」戴黑面具的花仙讚賞,
「豆丁怎麼辦?」蒙面花仙挑眉問道。
「別管太多,時間沒剩多少,全包了;其他同仁還在等會合。」
兩花仙合力抬走裝載生物的電網,不久消失在月色中。
我趕緊離開月靈之森回家去,唯恐他們發現我的蹤跡。他們是誰?為什麼要這麼做?那些生物會去哪裡?目擊全程的我,心中浮出無限的疑問。翅膀因為恐慌不斷顫抖,使我飛行高度忽高忽低,踉踉蹌蹌地回到家。跪在屋裡,我想要讓狂跳的心緩和下來。抬頭一望,時鐘上指出凌晨三點四十五分,距離宵禁結束還有兩小時十五分。一旦宵禁結束,又是一個一天全新的開始。
我很累,倒頭栽上我的床。千頭萬緒在腦海中密密麻麻,彷彿要淹沒我的靈魂一樣,開始慢慢吞噬我的意識。睡意開始浮現,我的眼皮逐漸沉重。
一個想法閃過我的念頭,頓時使我不寒而慄、意識清醒。
盜獵者。
5
我掛著眼下兩道黑眼圈往報館飛去。
「早,雲天。」聲音從我背後傳來,是我的報館唯一同道-煙月,正向我高興地打招呼。煙月在廣告版做事,常常跟商人打交道。他向來不過問其他版面的紛擾與衝突,總是默默的在一旁拿起電話與紙筆跟廠商聯絡刊登廣告的事情。我們都不屑捲入編輯群的內部鬥爭與心機遊戲,也因為如此我們成為了摯友。
「怎麼?你看起來一副整晚都沒睡的樣子。」他戲謔道,「是不是...做了什麼事?」
「你如果真的遇到了,我保證你跟我一樣絕對睡不好。」我飛往仙藤樹梢,一五一十地告訴煙月凌晨的經歷。
他聽完之後,面露凝色的看著我,「真的嗎?那真是太可怕了。」「對啊。我還在想我要去哪裡追蹤那些生物的去向。」我降落在報館門口,拿出鑰匙開門。
「你真要淌這個渾水嗎?」煙月忽然問。
「怎麼?」我回頭看著欲言又止的煙月,「依我們的熟識程度,你還不了解我的個性嗎?」
「好吧!朋友一場。」煙月跟著我進入報館。一如往常,我們是最早到場的。「我最近在關注幫派活動,認識了幾個大哥;這幾天黑市好像有動靜,我想可能跟你看到的有關係。」他整理著報稿,「你說那個刺青有什麼圖案?」
「長刀和斧頭交錯,」我答道,想起了其中一隻花仙手臂上的圖騰。
「準沒錯,是幫派活動。」煙月肯定的眼神告訴我這件事不單純、甚至到危險的程度。
「我需要多一點關於你知道的幫派消息。」我拉出椅子,拿出紙筆,等著煙月開口。
「你真的要這麼幹?」他帶著一點擔憂,「別做蠢事啊。」
「對。」
「誰叫我認識一個執著狂!」他也拉出一張椅子,開始透露一切他所知道的消息。
6
拉貝爾的黑幫從朋友聚會開始,而自從官方默許(沒有取締)地下幫派的存在,便開始猖狂起來。各幫派都有自己的風格,時有耳聞的心央盟是人數最多的幫派,而最有名氣的莫過於刀斧幫。其他幫派也在拉貝爾各處蠢蠢欲動,比如:楠梓會、日生會、化草堂、Alpha黨,此類中型團甚多,而小幫派更是林立。
他們基本收入來自成員的貢獻,其餘收入來自走私、成立賭場、非法交易與人口操控。有時,甚至會選定日子聯合多派下戰帖打派戰,一雪之前所結下的仇恨與恥辱。
從雅加與小丑之亂後,薄暮山谷成為黑幫聚集場所。山谷分三大部分:魁儡森林、幽靈湖、鬼魅洞穴。森林綿延幾公頃,樹木森森,連月光、星光都無法穿透的陰暗。地上長滿修羅遺留下來的孢子劇毒花朵,成為了最完美的天然防護網,使得這裡是許多幫派本營所在;幽靈湖是美麗湖東與湖西雙湖加在一起的規模,是派戰進行的主要場所。最為重要的是鬼魅洞穴,曾經是小丑最喜愛的地點,後來經由幫派聯合改造,將潮濕的洞穴進行完整的排水系統,待乾淨乾爽後加裝螢火蟲照明,成為黑市坐落的地方。
我站在鬼魅洞穴前,臉上戴著冥藍若水面具。環視四周,到處可見蒙面的花仙進進出出,與商家討價還價、鑑定商品。林林總總的商品成列在牆壁上、透明櫃子裡。有些是大陸外進口的商品,有些是早已絕版的物品;更多武器、毒藥、非法材料。攤販擺滿了整個洞穴兩邊,連洞穴上方也掛滿了物品,供消費者飛上去購買。黑市的熱鬧,堪比拉貝爾大陸過年的年貨大街。
「大哥,這個翅膀怎麼賣?」身旁有一位戴著白骨面具的花仙正端倪著掛在牆壁上的一雙大黑翅膀,上頭的標籤寫著「死神翅膀」,在光的照耀下發出詭異的紫光。
「用國外的惡之花提煉出精華,塗抹在這翅膀上,一旦走過的地方草木不生,派戰時翅膀不僅可以加速飛行,還可以利用翅膀上的利刃攻擊。被攻擊到的對手絕對中毒痙攣而亡。小弟,算你便宜點,一萬靈豆。」
一萬靈豆...一雙可以殺戮的翅膀...我邊往下一攤逛,邊驚嘆著黑市的天價與奇怪的物品。翅膀、衣裝、奇異的花種,連花寶也有販售。「最新的戰鬥型花寶,戰鬥的時候釋放出技能,讓你在派戰上無往不利!」相對於拉貝爾的正常花寶,有著純潔的眼神,單純的心靈,這些作戰型花寶眼中都有暴戾之氣,隨時做好殺戮敵人、效忠主子與戰死的準備。
「新進的夢影鳥!」
我抬頭,尋找聲音的來源,才發現我已經走到黑市的「月靈販售區」。
7
「新抓到的夢影鳥!」戴著葉子面具的老闆撕開喉嚨大喊著。
一隻隻夢影鳥被關在極為狹窄的籠子裡。我走近仔細一瞧,才發現籠子都是特殊材料製成,致使會瞬間移動的夢影鳥無法脫身。「月靈生物不是可以繁殖嗎?」我故作鎮定地詢問老闆,抑制內心的震撼。
「繁殖?你想養來當寵物嗎?」老闆訕笑道,「繁殖還要使用大量的羽塵。」
「羽塵這種東西,」他彎下腰,伸手拿起了一把槍,「是打月靈生物的子彈原料。小哥,你沒狩獵過?」
「都是市面上買材料...」我支支吾吾的說,「這羽塵怎麼放到槍裡?」
「看好了,小哥。」老闆從背後的箱子中拿出一包羽塵,倒入裝在槍上的漏斗裡。「每扣板機,這羽塵就自動化為子彈。改變變換鈕的設定,」他指向板機附近的一個小小的旋轉鈕,「就可以更改單發連發。現在槍枝都不錯,都有消音器,可以做到完全沒有聲音。我手上這支只是基本款呢!」
基本款...就已經這麼完整的構造了。更何況是我前幾日看到的盜獵槍枝?
「為什麼不用魔法?」我好奇問道。
「小哥,你真的是新來的。月靈生物無法用魔法捕捉的!」老闆哈哈大笑,拿起一塊布仔細擦拭著槍口。
我看了別的商品,這攤似乎都是飛禽類,舉凡夢影鳥、火鳳月靈、雪球小獸、月光靈。對面的攤是販售走禽類,例如冰雪麋鹿、綠磷火兔、冰靈、藍晶兔。隔壁攤販販售蟲類,連一整窩迷糊蜂窩也有出售。斜對面還有小型怪物、珍草類、水生類。
最吸睛的是人形類與龍族,可見脖子上被鐵鍊拴住的星鑽魅影跪等出售;威武的大地之靈威風盡失,只剩下滿臉哀怨;綠芽寶寶眼中泛著淚光,嘴早已被膠布貼住;幻彩晶靈龍與冰霜龍的翅膀被緊緊捆住,無法飛行。
賣飛禽類的老闆正在接客,我親眼看到他將秋葉靈的翅膀折下來,用盒子快速包起來給客人,一手交羽塵一手交貨;一位客人用鏈子拉走藍晶兔,沒有流露出任何一點尊重生命的眼神。
我還在努力克制自己的顫抖,「黑市有管理員嗎?我想要問問一些進口貨的來源。」
「有的,就在洞穴盡頭。」老闆指向市場的尾端,
「小丑負責貨物的流向。」
8
「哎呀,這不是一天到晚都在幫班森打雜找八卦的雲天嗎?」
洞穴末端是小丑的住處,也是她辦公的地方。屋子裡燈光昏暗,充斥濃濃菸味,桌上的青色花瓶插上三枝血紅色月季花。
小丑雙手架在黑色沙發上,右手指甲染成血紅色,左手指甲染成黑色。嘴裡含著長菸斗正吸吐著玫瑰紫色的煙,就像是她的髮色一樣。小丑身穿印滿月季花花紋的寶石藍色長絲絨旗袍,胸前開襟展現她那道深深的溝,露背和無袖的設計將凹凸有致的身材一覽無疑,岔邊炫耀著她修長幾乎完美的腿型,可以說是完美的展現她自己。她沒戴那可笑的帽子,直髮髮尾大捲垂在她的背後。臉上並沒有化上小丑妝,只有擦上暗紅色的口紅。她隨興用腳尖勾著她欲脫下的性感黑色高跟鞋,高跟鞋懸在空中晃呀晃的,我的心感覺也被懸吊一樣。
出乎意料的,這樣的小丑意外的美麗。
我目不轉睛的看著她旗袍兩旁開岔而可見的大腿,上面刺著煙月告訴我的各幫派符號。或許,是因為是黑市管理者,所以刺上各幫派的符號,以示交好嗎?
「杵在那邊做什麼,坐啊。」小丑的聲音慵懶中帶著危險,但我像是被迷了魂一樣癱坐在她對面的長沙發。「難得有像你這樣的小白兔出現。」她邊說邊拿起桌上的茶壺,倒了一杯紅茶遞給我。
「什麼意思?」我接過她的茶,看著茶葉渣在熱水中集結在一起。「就是沒有黑幫身分的純潔拉貝爾子民啊!」她笑道,輕啜了一口茶。
小白兔...有種即將任人被宰割的感覺。
我喝了一口紅茶,覺得心暖暖的,接著繼續想問題。
「你怎麼會來做黑市管理員...?」我意識有點模糊,「搞叛亂太累人了,做交易還比較輕鬆。」小丑吸了一口菸,緩緩吐出圓形的紫煙。「可以認識各派的人,睡每一張床,多好啊!」她嘴角勾起一種玩世不恭的笑,使我有點出神地看著她。
我忽然有點喜歡剛剛那個笑。
「想知道什麼?我都告訴你,」她起身,緩緩靠近我,讓我喘的無法呼吸,「但你也要付給我一點甜頭......。」
她離我太近了,整個視線只能看見她的異色瞳。餘光中我看到那三朵月季花,又看到她衣裳的印花,想起它們的花語。
薄暮山谷的永夜下雨了,劃破了一切的紛亂,將所有的衝突完全征服,讓人有一種敬畏感,使人不得不低頭,在大自然前覺得自己是如此的渺小、如滄海一粟,十分脆弱。一切被莊嚴偉大的事物佔滿,被宇宙的豪放所驚懾、所迷住。無法阻止流星墜入銀河,無法阻止是否驚擾了其他星斗,更無法阻止巨星突破萬重黑暗留下一些乳白的光。
無法擺脫被支配。
9
從小丑那得到的消息,我才發現整件事-走私、黑幫活動、甚至連結了拉貝爾大陸以外的幫派活動,一切密不可分。走私的材料會販售到拉貝爾境外,逃出邊境局的檢查。我感到更無力了;連昨日,小丑使用的靠枕,裡頭塞的居然是昂貴的光羽......。
想到她我不禁全身打了哆嗦,不願多想。
離開了黑市之後,我將所見所聞寫成一篇計畫,想要拿給班森看看。一如往常,我和煙月先到報館。「加油啦!」他拍了拍我的肩,我點了點頭,又在仔細閱讀著我的文章。
等到班森來了之後,我對他說:「主編,這是我最近正在追蹤的事情,希望可以公開給拉貝爾大陸的所有花仙。」
當下,班森只是點了點頭,並沒有多看一眼。
那日依然是個普通的日子,新進的葉子記者由伊湄員工訓練。班森忙著審文,煙月完成了廣告的排版。堆積如山的工作沒有阻擋我心心念念著我的文章。
幾天後,「雲天,你來一下。」他從報館拿來採訪來賓的小房間裡探出頭向我招手。
「我看了你的文啊...」班森搔了搔頭,「這篇不能出版。」
我愣了愣,「為什麼?」
班森啜了一口他手邊的咖啡,「老實告訴你吧,政府默許這種事情發生的。你所認識的人都是既得利益者,」他臉上有一抹邪惡的笑容,「你覺得報館的贊助是從哪裡來?拉贊助,賣出的每一份葉子報,都不夠我們的筆墨開銷。」
「現在的小花仙,如果沒有葉子報後面的問卷調查領取獎勵,誰要填?包子青蛙微薄的贊助,你覺得能支撐茶花會的問答獎勵支出嗎?」他手指交扣,手肘置在桌上,眼神越過眼鏡框盯著我。「人家有恩於我們,我們怎能、怎敢跟別人鬧得不愉快呢?」
「你就當眼睛業障太重,一切都是假的。」
我不敢相信我所聽到的事實。
這代表...勢力早已滲入媒體裡了。我感到震驚與迷茫,情緒擾亂我的視線,眼前只能看見班森邪惡的淺笑。
他從抽屜裡拿出一袋靈豆,「如果你願意銷毀這篇文章,你可以拿這袋靈豆。如果你不願意,那麼就帶著你的文章離開,」他又啜了一口咖啡,慢條斯理地放置回桌上,
「葉子報館不需要你了。」
10
拉貝爾大陸主要由四國組成,分別是三仙女的愛心、美麗、智慧國,以及掌管沙漠和邊境的勇氣國。為了行政方便,四位領導組成了「花仙聯合政府」與議會,負責治理全陸塊。勇氣國主宰軍事、秩序,愛心國主宰教育、社會福利、衛生,美麗國主宰文化、建築,而智慧國除了主管財政與內政,更涉及各部會;魔法部則由各國以及古靈仙組成。議會由花仙推派代表監督政府行政,同時附設花仙國際法庭,專審境內大小法律案件,斯爾克為法院院長。
我站在政府大門前,旁邊是議會與法院。政府坐落在國家花園附近,大門前可以看見普普拉花神雕像和圍繞其的大池塘,象徵著政府對人民的效忠與效法花神以慈悲為懷、以天下蒼生為念。
許多穿戴整齊的花仙來來往往。有的推著滿載文件的推車往各處室跑,有個端著茶水,有的按著耳機正忙著講話。站在行政大廳裡,我很猶豫,我不知道應該往哪個方向去。經過反覆思量之後,我往財政部的方向去。
櫃台的花仙親切的告訴我各方交易都是稅局統合管理,代表隸屬於財政,也就是智慧國管轄範圍。「太好了,」我心想,「露娜仙女底下做事情的人肯定可以幫助我。」
我想起班森也是智慧國的花仙。
算了,還是趕緊辦事吧。
我坐在辦公室外的等候區,等待稅局局長接見我。時間滴滴答答的過去,我反覆看著手上的資料,心裡不斷上演待會要如何向局長陳情。
門開了。
「局長,那麼下次再約了。」這熟悉的聲音是...?
「好的好的,」局長笑著送走了眼前的貴客。我看了看局長,又四目和那位客人相望許久。客人笑了笑,向我點了點頭,便離開。
我收拾東西起身就走。
「先生...」帶我到局長辦公室的花仙試圖挽回我,但我頭也不回地離開。
那客人的聲音是盜獵者的聲音。
一群無恥之徒,我心裡咒罵著,一群官商勾結的仙渣。
11
「就說很複雜的。」煙月手拿鈴鐺果啤酒對我說。微醺的我看了他一眼,又繼續灌仙果啤酒。難怪小丑那麼大方地告訴我那麼多情報...因為根本不怕官方查緝啊!
我們兩人坐在煙月的家園草地上,「這新出的啤酒系列有鈴鐺果、仙果、提子、石榴口味...」煙月拿起一手綜合啤酒系列看著各種口味,正心想喝哪一種。
「你接下來要怎麼做?現在班森把你炒魷魚了,只能靠基本收入(賣花)掙錢。」
「總不能眼睜睜看著那些生物被走私買賣吧...」我避開了煙月的問題,又吞了一口酒。
「要歸咎,就要歸咎議會並沒有制定出相關保護法案。花仙們把狩獵的東西拿到交易所,處理人員還不是一樣照樣電宰處理材料,才能在市面上流通產品。黑市的人不過是用比較原始的方法處理罷了...不過我真的無法想要把秋葉靈翅膀折斷,陳列在桌子上賣葉靈的畫面。」煙月乾了手中的酒,愣愣地看著我。
「眼見為憑,你自己飛去薄暮山谷就知道了。」我拿起另一罐啤酒塞到他手上,同時也乾了我手中剩餘的仙果啤酒。
因為沒有法律保障那些生物的權益...我思索著,無奈過量酒精至少頭隱隱作痛;小丑的身影浮現在我眼前,心裡只有無盡的不甘心與哀怨。怎麼做才能抗拒他們的勢力?
「最近民意代表的提名要開始了,」煙月忽然說道,「如果你成為立法者呢?」
我想到了。「立法不急...」頭昏腦脹,我想我是醉了。
「我要連署成立月靈生態保護區。」
說完我倒頭就睡。
12
花仙的連署門檻不高,只要有一千人簽下自己的名字就可以送企畫書到議會裡。我花了一陣子收集簽名,到處拜訪家家戶戶,說明月靈生態應該保護的重要性。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花神庇佑我,連署過程意外的順利,縱使遇到反對的民眾卻沒有對連署造成太大的影響。
「議會必須要通過相關的森林保護法案,才能讓森林永續發展,維持生態平衡。政府必須要用公權力去保護這塊森林,將利於全拉貝爾的花仙。我建議可以劃出狩獵區、保護區,以及教育園區。同時,規範狩獵區的狩獵季節,將保護生態的觀念納入我們後代的教材內。」我在議會的陳情台上發表了此段話,贏得台下旁聽的花仙如雷的掌聲。
議會通過了法案,成立了月靈生態保護區。魔法部分別在六個區域各三分之一設下魔法結界,防止普通花仙擅入、只有研究人員可以進入;附近由勇氣國派「月靈守護者」駐紮,以防惡意破壞結界進去盜獵的嫌疑人。因為成立了保護區,政府不得不利用公權力保護著那片森林。
而我的新工作,就是月靈守護者的隊長。
成立月靈生態保護區似乎改變不大,黑市依然存在、派戰依然在打。班森的報館還是寫狗血新聞、稅局局長或許依舊從走私交易撈到油水,甚至有更多官員涉及這樣的賄賂。
對於有一些現狀,可能力有未逮。有些會放棄,認為自己無法解決。但我更相信,換一條路走;找出替代的方案,達到我心目中的目標與理念。或許未來的某一天,等到我擁有足夠的資源、證據,就能揭發那些不可告訴大眾的秘密吧!我是這樣期待著。
我時常去黑市找艾瑞絲,也就是小丑。
艾瑞絲對於我的新身分感到不以為然。「上有對策,下有良策。」她是邊這麼說邊在我胸口上畫圈,「應變不了你們的政策就不叫做黑市了。」
我坐在波月湖畔的保護區,月光映著水面。有一隻跨區的綠芽寶寶正香甜的睡在我懷裡;仙靈蟲隨著微風飛舞著,回首想起一切的過程,真是漫長又刺激。
夜深了,寂靜的森林開始可以聽見生物窸窸窣窣的聲音。月靈的生物會發出一種類似alpha波的聲音,十分微弱,迴盪在整片森林裡,像是在訴說關於這塊土地的故事,悲傷與快樂。
這就是森林的話,森之言葉。